刀光少歇,指尖生韵,夏日的餐桌偏爱这份指腹的亲触。撕扯掰折间,食材的脉动自手底传来,也抚平了溽热里的浮躁。昨日买回的那把山芋梗,便悄然勾起了这番情致。
长豆饱满圆润,握于掌中略感沉实。解开束缚的草结,如同释放缠绕的绿意。掐去两端,双手错落握紧,反向发力,“啵啵”脆响接连不断,寸把长的豆角便坠落了。如此往复,手中青翠渐消,碎段长短参差,全无刀切的平整洁净。日子本就带着些毛边,理顺便好,过分苛求光滑齐整,反倒失却了本真的况味。
苋菜也无需刀俎。黄昏的街角,婆婆们摊前的苋菜码成整齐小把,鲜嫩欲滴,可乐瓶中清水长润,如同承接着星辉朝露。连根拔起的白根洁净若新洗,可惜不为食用。回家一棵棵掐拣,指尖是唯一的评判:掐得动的嫩,掐不动的便是老韧需弃。满把苋菜只能清炒一盘,多拍蒜瓣,清香袭人。尤爱那紫叶青边者,叶片当中一点深紫圆斑,天生的印记。炒熟的汤汁红浓似醉,拌进饭里,红饭一钵,惹眼地招摇过市。
记得母亲种苋菜,是从不舍得连根拔起的。只在畦边弯腰,指尖小心掐下嫩尖。苋菜泼实得很,断了又生,总有再续的生机,如同割不绝的韭青。唯有待到夏末秋风起,才肯从泥土中请出整株。
当精准快刀成为现代厨房的图腾,指腹的温度与节奏依然在坚守。参差的豆角断口,带着湿润泥土的苋菜根须,撕去薄皮后微微泛青的山芋梗,都以自身的姿态低语:至味存于缓处,深情寓在朴拙。那撕扯间的青涩汁液,豆荚落下的清脆弹奏,指尖掐选的细碎声响,是时光沉淀的滋味,亦是灶台边的无声诗行。
手撕夏菜,指间生韵,日子便有了温润的诗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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